蔺老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瞬间刺痛了方从回忆中抽身的盛帝。

    他垂首望去,目光落在蔺老的银发上,这一刻竟当真生出了一丝孤家寡人之感。

    当年,那些被父皇漠视的日子,老师会带他避开宫中的繁文缛节,择一静处席地而坐,任由衣摆沾染芳草翠色。

    老师讲学从来不拘一格,有时就从面前的花草虫鱼说起,将世间道理融于其中,讲到妙处,便会开怀大笑。

    天寒时,老师常带他坐在炭盆旁,手持拨火棍,说些有趣的民间传闻、奇人异事,时不时就得亲自动手去拨弄炭火。

    他时至今日都能忆起,炭块被翻弄之时,亮亮的火星会从炭盆中跃起,热意烘在脸庞上,暖暖的。

    谁能想象,身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有时竟会去羡慕江浔呢?

    因为江浔成为了老师的第二个弟子,正享受着他已失去的,来自老师无微不至的关怀。

    这一刻,盛帝忽感疲累至极,心头空空荡荡的,转身扶了蔺老一把,温声道:

    “老师不必如此,朕对老师自是信任的。”

    蔺老闻言霍然抬头,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自盛帝登基后,对他的称呼渐渐就变成了疏离规矩的“帝师”,已不知多少年不曾唤他一句老师了。

    蔺老抬着头,这一刻嘴唇微微嗫嚅,隐约湿润了眼底,低声道:“多谢圣上。”

    盛帝深深看了蔺老一眼,回身再去瞧长公主时,便淡了神色,“皇妹,你此番到底是失了分寸。”

    长公主叹息应声,不再辩解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