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扶他一回没有什么。

    他额上烙着“囚”字,脚踝间的锁链拖在地上哗啦作响,但他依旧脊背挺直如松,丝毫也不像个囚徒。

    从前他身上常年都是淡淡的杜衡香,城破那几日又是浓重的血腥气,而今病重,周身上下又斥满了刺鼻的草药味。

    草药味也罢,他讲究惯了,草药味总比腐臭味要好。

    她扶着许之洐穿过正殿,穿过院落,徐徐往后殿汤泉走着。城破前几日,她常被带到汤泉沐浴,被他一刻不停歇地占有侵犯,她对那汤泉实在再熟悉不过。

    行至汤泉,许之洐止住脚步,轻轻覆住了姜姒扶在他胳臂上的素手,片刻叹道,“阿姒啊。”

    姜姒被这一声叹攫住了心口,回道,“我在呢。”

    他问,“怀信和秉德还活着吗?”

    姜姒垂眉笑道,“你便当他们死了吧。”

    他面色发白,眼内一片惨然,“你命人杀了他们?”

    姜姒面色平静,“你是做过帝王的人,你该知道,乾朝的皇嗣,又怎能留下?”

    她不忍去看许之洐的神情,但能料到此时他必定心碎神伤。若是从前,他也许会窝在她怀里哭一场,也许他会说,“阿姒,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江山,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孩子,你也要与伯嬴一起走了。”

    但如今他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哭。

    温热的汤泉腾腾冒着白气,好半晌没有声音。他抬步要入汤泉,姜姒便松开了手,而那人却牵住她一同往汤泉之中摔去。

    姜姒毫无防备,被他猛一拉拽,低呼一声,登时重重地砸进了水中,溅起高高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