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他肩上被程素年深深刺过一剑。因是刺杀朝廷钦命使的重犯,只配草草料理,连个包扎都没有,进程素年房中的时候,还在缓慢渗血。

    他面上还有细小伤,结了痂如麻子般,密密麻麻。右眼眼白充血,红得像眼球要爆开。

    那些都是从铜镜里头迸发出的暗器雨,兜头迎面地打上去的。

    程素年以手支额,好整以暇看这汉子狼狈惨状。挥退江城,半晌才启口沉喉问:

    “你是丰山营的人,在军中任的什么职位?”

    那汉子吃力抬头,用勉强完好的左眼看他,眼中几分镇定,几分忌惮,几分被强压下的惊惧。嗤笑不应答。

    程素年微微垂目,白皙有力的手指抚上手边倒扣铜镜。

    “我家恩师堂侄、我义兄陆君悦,曾在丰山营任过都尉,定安六年遭内贼泄露驻地行踪,被蛮人所俘。他拒不出卖我朝情报,被蛮人施乱马踏死之刑,骨节尽碎,皮肉无存。

    有人挖了他死时身下那方土回来,连同他生前所用斩马刀。陆家和我程家,至今只能祭拜仅有土和刀的衣冠冢。”

    铜镜背面,四头跑兽围绕中心凸起圆扣,只只矫健,神态逼真。

    其中一只飞马昂奔,奋蹄踏足,凛凛生风。

    陆君笑铸镜的时候,说这是陆君悦的战马。

    一晃六年,恍如隔世。

    “哈哈。”

    那汉子咳着血,干笑两声。浓密胡中、干裂唇缝中、森森白牙间,俱是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