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泉的那句“胡闹”,伴着天上毫无征兆的一道刺目亮光。

    突如其来一个大雷,恰好落在官驿上方,炸出一个好大的火花。白光瞬间笼罩官驿,但不过短短一瞬,狂风暴雨中的二层石楼便被黑暗大口吞噬回去。

    接二连三的雷声沉闷响在天边,有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发疼。

    窗棂嗡嗡作响,房中器物轻轻颤动,桌上杯盏、床尾面盆中的水泛起层层涟漪。最重的那个雷落下来的时候,甚至激荡起小小水花。

    房中二人都没有动弹,只是对视,谁都不肯屈服的对视。

    沈玉泉自然明白程素年的意思。

    从看到那用丰山营的斩马刀刺杀程素年的汉子起,从知道程素年并不打算如以往一样,以雷霆铁血手段处置这位打着旧人旗号的刺客起,沈玉泉就知道,除了陆君笑的自刎,丰山营投敌一案,也是程素年心中逆鳞。

    营制万人,全员投了蛮人,泄露边防实情,在军机传回朝廷后,突然又遭蛮人背刺,一夜间全员倾覆在蛮人屠刀下。

    这等行事,若说是朝中任何一个武将所为,沈玉泉信。

    但说是他表兄陆君悦力主的,就算砍下沈玉泉的脑袋,沈玉泉也要用颈上喷出的鲜血,写下大大的“不可能”三个字。

    可不是现在!

    “你我如今是什么处境,你心里没数?咱们谋划这么久,离把昭安侯踢出朝堂就差几步,你在这时候打算去翻旧账,若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值得吗?”

    程素年眉心轻轻拧出一个“川”字,“为什么不值得?你难道觉得君悦阿兄他们会投奔蛮人,卖国求荣?当年这桩分明是冤假错案——”

    “是冤假错案也翻不得!”沈玉泉斯文的脸稍显狰狞,在盛怒的时候,这斯文书生模样的将军便有几分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恣睢神色,撕破斯文的伪装,“这是已经定案的事儿!再翻出来,就是惹一身腥!多少人盯着你?多少人想把你从御史台上拉下来?你当你这回担着一个钦命使的名头,代为南巡,当真是座上那人的猪脑子想出的主意?!背后没有昭安侯撺掇的手笔?”

    程素年揉一揉发紧的眉心,“我自然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