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拉客者,也不多纠缠,自往陆续靠岸的船边,去寻新客。

    紫衣大婶见穆宁秋虽姿容俊朗、服饰体面,却与寻常往来的商贾不同,似乎并不怎么稀罕年轻俏美的小媳妇,而是相中了自己这大岁数的人。

    大婶未免喜意盈胸,引着穆宁秋坐上骡车后,便热情地介绍起钱州风物来。

    穆宁秋安静地听完,才开口问道:“水关外的这个镇子,可有卖酱鸭酱肉的铺面?”

    紫衣大婶不假思索道:“有哇,樊大娘的哙活鸭,是咱镇上顶好的酱货店。”

    穆宁秋被这个“樊”字激得心头一跳,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哦?怎么个好法?”

    紫衣大婶越发眉飞色舞道:“先讲鸭子,她家选的是我们叫‘鸭中西施’的钱江麻鸭,而且必须是南岸那边送过来的。那边的鸭子,吃的水草螺蛳小鱼,和城西城北的不一样,肉质就大不同。再讲酱料,樊大娘是绍州人,这几十年,只用她老家乡亲运过来的酱油,应该是那边的水和豆子,比我们钱州本地的还好。至于酱料里的其他秘方,我们就不晓得咯。”

    穆宁秋咂摸着紫衣大婶的话。

    姓樊,已是四旬朝上的岁数,绍州人,在水关外的镇子上卖酱鸭……应是,那人的长姐吧?

    只听大婶又道:“樊大娘的兄弟,是给圣上当差的军爷,又是县主府的姑爷。论来,樊家也算咸鱼翻身,是有几两官气贵气的门户咯,但樊大娘还是起早摸黑地做酱货营生。她兄弟有时回来看她,也从不耀武扬威的,待我们镇子上的老街坊,和三十年前刚来时,一样和气有礼。还有一回,樊爷家来,正赶上钱江发大水,他片刻没耽误,跳下去救起了好几个乡亲呐。小郎君,你若要去尝尝樊家的鸭子,等客栈的上房安置妥当了,老婆子我给你指路。”

    穆宁秋应声“好”。

    大婶后头这一串话语透露的信息,令穆宁秋最终确定,此樊家,就是彼樊家。

    继而,穆宁秋的心绪,越发复杂。

    听起来,樊勇从边关回还后,过得很不错,正应了母亲的那句话: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南蛮将军,就是朝廷最喜欢的,少不了军功和荣华富贵。

    但同时,此地乡亲的评价,又似乎证明,叔父的话也没错:樊都尉,他不是个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