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兴致更高,又把说过多次的旧事,拿出来对着冯啸絮叨。

    “你爹爹,头一回带你娘来吃我家的鱼圆,也是今日这样的暑天。

    你娘不过是问了句,鱼圆可是活鱼的肉,你爹爹呀,就一个猛子扎到湖里去,捞了条大鱼上来,盯着我把鱼杀了,从刮茸到调味,再到下锅。便是盖在鱼圆上的火腿片,他也要瞧仔细,是不是用婺州的‘两头乌’做的。

    嘿,你爹爹看着憨乎乎的,谁曾想,颇懂讨好小娘子。咱们城南,这么多做饭食行的后生,合该是你爹爹,被县主府招了女婿……哎哟!”

    老佟还没啰嗦完,脑壳忽然被他婆娘重重地拍了一记。

    “你只老棺材,胡说八道个啥!也不去湖边照照自己的模样,有脸和樊爷称兄道弟!樊爷是去北燕上阵杀敌、得了军功的大将军,现在又是给圣上护驾的大官人,县主能有樊爷这样的女婿,定也是欢喜得紧。”

    老佟被自家婆娘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只觉莫名其妙,垮着脸道:“我,我也没说县主她老人家,不喜欢樊爷这个女婿哪。”

    冯啸却心中了然,佟娘子是怕说到赘婿不赘婿的,会惹爹爹樊勇不高兴。

    恰那接了父母的班、开始掌勺做鱼圆汤的佟家儿子,也和母亲一样人情练达,适时地在灶间窗口开腔,唤父母过去切火腿片和准备猪油渣。

    老佟两口子离开饭桌后,樊勇坦然地对女儿笑笑,轻声道:“你爹爹,没那么小气。上门女婿就上门女婿呗,又不是犯了天条王法的歹事。”

    冯啸默然几息,忽然问道:“她何时变成如今这副讨嫌模样的?”

    “嗯?啥?”

    “我是说我娘,何时变得那么讨人厌。爹爹,从我记事起,你每回带我来城南吃点心,街坊们都会说起娘。他们说,娘很好,不只是对他们和和气气的好,更是对你很好。你在北燕打仗那几年,娘怕朝廷张榜的消息不准,常跑来城南的水关,见到北边来的漕船,就去打听战事。”

    樊勇愣怔须臾,看着女儿的眼神中,透出几分肃然。

    “你娘现在对我不好么?什么叫,她变讨厌了?就因为今日她在气头上时,说了句后悔与我这个武夫做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