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引到丹墀下行礼的少女中,蓦然冲出两名,不顾宫人震惊阻拦,指着圣上破口大骂!

    这两名胆大包天的少女虽然很快就被拖出去处死,可震怒的圣上下旨追究其家人时才发现,她们的家人早已死在了平乱之中——两人的父兄都在军中效劳,平乱时因主将兵败,为乱民所杀;祖母与母亲都因承受不住打击旋即身故。本来军户是不必参与采选的,奈何良家子人数不够,因此负责采选的官吏见她们美貌年少,就私自更改其籍贯,拿了充数。

    而这两名少女早就因亲人尽丧生无可恋,对魏室满怀愤恨,是以陛见之下,宁可豁出一切,也要痛斥君上无道昏庸、断送大魏大好河山。

    此事让圣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虽然一口气处置了将这两名少女采选上来的大小官吏,连宫人都有好几人受到牵累,仍旧不解恨——最后更是下旨将与这两名少女一同采选的诸多良家子全部赐死——之前百官吃足了劝谏的苦头,加上对于大魏前景的心灰意冷,又知道圣上这次正在火头上,所以对圣上这次的发泄都保持了箴默。

    只有司徒卫煜依旧不顾众人劝说,坚持进宫进谏——但就像大部分人所预料的那样,圣上没听两句,知道他的来意后就暴跳如雷,咆哮着要将他赶出殿外。

    卫煜何其倔强?他任凭圣上雷霆大怒、任凭宫人竭力暗示,甚至连圣上勒令贬去他司徒之位,逐出帝都也不在乎,硬是赖在丹墀下不肯离开,苦口婆心的诉说着大魏列祖列宗创业之不易、守成之艰难,从大魏开国之帝的祖父起,一路说到圣上,可谓是字字血泪句句辛酸。末了,却始终不见御座上的至尊有任何动容悔改,绝望的卫煜反倒冷静下来,他举袖擦去满面泪水,用力磕了一个头,道:“老臣如今惟有一事求圣上!”

    圣上冷冰冰的看着他,思索着要如何处置这个不识趣的老东西才够解恨,半晌,才从牙齿缝里吐出一个字:“说!”

    原本圣上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拘卫煜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不意却听卫煜惨笑着道:“老臣求圣上赐老臣一死!”

    太傅府,金桐院。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屋内,新睡才起、过来厢房看儿子的卫长嬴云鬓蓬松,正从袖中抽出帕子,仔细的为次子擦去嘴角的涎水。

    前几天才满周的四孙公子沈舒燮如今已经会走路了,但走得不太稳当,不几步就会摔倒在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他还是更热心于爬。

    只要醒着,就不肯让人抱,也不肯站着,靠着人怀里一个劲的扭,一直扭到把他放在柔软的氍毹或铺了锦被的榻上,他才笑呵呵的四肢着地,扑哧扑哧选个方向利落的爬过去。

    这次他察觉到母亲在侧,爬到中途就转了方向,到得卫长嬴附近就一把扑进母亲怀里。卫长嬴抱了他起来,却被这小子拿衣襟擦了好几缕口水上去,当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给他擦起了嘴。

    趁这光景,沈舒燮又试图咬她胸前挂着的璎珞圈。好容易抢下来,卫长嬴也不敢戴了,璎珞圈叫这小子咬几个牙印出来事小,上头零零碎碎挂的璎珞被他吃下去事大,忙摘下来叫人拿走。这时候想再抱他,这小子却又不肯待她怀里了——扭啊扭的,咿咿呀呀要乳母,却是饿了。

    卫长嬴只得把他交与乳母去喂,自己摸了把已经散出几缕发丝的鬓发,就带着使女回正房去收拾,不免感慨:“燮儿越发闹腾了,亏得他现在还小,若再过几年,他跟光儿两个,还不知道闹腾成什么样。到时候可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使女们就笑:“小公子们身子骨儿好,才这样活泼呢。再说两位小公子都是极孝顺的,哪能当真叫少夫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