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后面的一人倒是有头,但样貌猥琐,满脸愁苦,嘴唇发青,嘴里还嘟噜噜着一些碎话,“哪有神明护体”、“鬼老二的拳法高深”、“都是些骗人玩意”之类。别看此人样貌不堪,手中却揪着一根麻绳,上面系着两颗人头,随走动一甩一甩的。就依包头布料看来,一准是前面这两人的头。那两颗人头滴答流血,居然还在吵架!

    “都怪你要信这……害死我了!我家中还有老母无人照顾!你这个天煞的索命鬼!”

    另一个死人头不干了:“当年要不是跟着我入伙了,你小子能吃过那些个好东西?穿现在这身衣裳?玩那么多女子?你老娘不亏,几十两雪花银子够给她送终养老了!就算是你没跟着我,活到死也就是个苦力光棍,别他妈不识好歹!”

    “哎我说,别甩了行不行!老子都要吐了!”

    “呸!你吐个屁!都分家了,你拿什么吐?!”猥琐男回敬道。

    虽然样子吓人,但对话里却透出一股不那么严肃的流氓气息,我们不想再看继续前行。而宋渊因为丢了艾蒿丸子,已经快步跑到桥的另一头去了。

    我和泉叔见他已离开桥面,倒是更不着急了。但后半截的桥上只剩一个游魂,步履稳健身形高大威猛,身上官服的正中补子布满七八处刀口,被血液浸染得看不清是虎还是豹。总之应该是个三四品的高阶武官。此人神情阴沉懊恼,不知正思索着什么,每一步走得都十分艰难。

    待我们抵达桥头的时候,见宋渊正朝着桥面磕头,眼中泪水奔涌,咬牙切齿地,怕不是见到认识的人了?

    泉叔忙上前扶他起来,宋渊边起边哭道:“杨大人!杨大人死了!直隶没了!没了!”说完这句,哇得一声哭得像个没了娘的孩子。

    我回头看向桥面,刚才那个官员模样的人像是听到这哭声一般停下了脚步,开始四周环顾。

    不好!是闻到宋渊的气息没有艾蒿干扰了吗?我赶忙捂住宋渊的口鼻,叫他停下,他也发现那人的异样,猛地甩开我的手几个踉跄冲回桥上,最后还是没站稳,摔了个大爬。

    我正要去拉他,泉叔拍拍我的肩,说没事,让他去。

    但见那位大人也朝宋渊快步走来,将要扶他,又收回双手,应该是想起自己已不是活人了。等宋渊站起来,两人面对面说了几句,宋渊边哭边点头。末了,武官行了鞠躬之礼,宋渊也还礼,但就这一弯腰的功夫,那武官随着月光入云,消失不见了。其他的鬼魂,也不见了。

    宋渊站在原地怔怔不动,直到泉叔唤他,才无神地跟了过来。

    我们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刚才的一幕幕如同做梦般萦绕脑中,久久不散,搅扰得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