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的临江楼里头,宾朋满座。大家伙都是松江府的大户,不是看着眼熟就是点头之交。三两句话一说出口,拐着弯总能套到一些关系。

    三楼本是清静之所,原本是一个个的小隔间。刻下包间的屏风早就去了,大厅里也摆上了桌椅。小百号的士绅、富商齐聚一堂,或高声喧哗,或窃窃si语。整个三楼闹腾腾一片。

    赵广德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就坐在大厅里。面南朝北,正对面摆着一方长条桌。上头éng着红sè的绸子。几个婢女忙前忙后的布置着,依稀见得那个澳洲婆子的贴身婢女月娘。小丫头分明就是小头领,比比划划低声吩咐着,一副干练的样子。

    包括月娘在内,几个番邦打扮的小姑娘,lu着白nènnèn的胳膊与粉颈,又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看着分外的养眼。可赵广德这会儿根本就没有欣赏漂亮小姑娘的心思,他只是用目光来回扫着,寻找着澳洲婆子……申晨的所在。

    让赵广德失望的是,眼瞅着三楼都要坐满了,申晨依旧没有出现。

    倒是同座的众人,很有一些不明所以,接了请柬来凑热闹的。

    身旁的一个年轻人,扬着下巴,不时地与同桌众人攀谈着。

    “张员外,幸会幸会不是说您去了嘉定么?几时返还的哦,家父时常提起,听闻贵千金下月便要出阁?好说好说,小子倒是一定讨杯喜酒。呵呵,不知张员外此番…娄,您也不知道。那您来干嘛?凑热闹?”

    “哟,这不是刘大掌柜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我宋家可比不得贵号…刘掌故此番哦。晚饭没着落,跑这儿来凑数来了。这话也就您刘掌柜敢说出口。”

    “李世伯,多日不见,您这身子骨可是愈发的康泰了……托福托福,家父一切安好……”

    攀谈了半晌,连赵广德也没放过,偏偏落下了对面一个浑身布衣,流里流气的家伙。那厮名叫燕七,可是松江一代有名的地痞。早年靠着勒索,黑吃黑,慢慢有了些家底。继而买了几艘船,买通了官员,专门跑漕运的买卖。十来年的光景,手底下几十艘船,跟着燕七吃饭的船户上千号。那阵子当真是黑白两道通吃,风头一时无两。

    可好景不长,半壁江山沦陷,漕运断绝。至今两年的光景,燕七这个暴发户愣是差点混成了乞丐。燕七这人劣迹斑斑,唯独有一点,讲义气。这厮漕运断绝的时候就放出话,但凡有他燕七一个口吃的,便不能让跟着他的弟兄们饿着。

    两年的光景,燕七卖了田产卖宅子,到了现在连外表的光鲜都没了。每月那么点可怜的收入,完全就是入不敷出……说白了燕七刻下已经成了破落户。若非还有着一帮穷船户,只怕过往的仇敌早就将其挫骨扬灰了。这么一个破落户,是怎么混进来的?最要命的是,席间如燕七这种破落户还不少,而且大多水上讨生活的那个澳洲婆子,在打什么主意?

    姓宋的年轻人不住地皱眉。他本是宋家的外子,而宋家又是黄家的附庸。此番他是得了黄家的直接命令,前来临江楼探听虚实。只是繁复的宾客,让他一头雾水,根本就探听不出个所以然。

    盐商、士绅、流氓地痞还有个和尚。澳洲人这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