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唉,对了,你方才说,是寇莱公不准么?”赵祯忽然想起来问道。

    “可不是么?钱相公几次求请,莱公坚决不许。这人年纪大了,可真是固执得很呢。还亏他老人家总算夸过梁探花几句,要是恨的,那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赵祯听了李石彬这些闲话,心里一动:“寇平仲素来与梁丰相谐,这回怎么恁地不给情面?其中是不是有些缘故啊?”一面思索,当下就对李石彬吩咐道:“嗯,你抽空去一趟莱公府,就说朕请他闲暇时进宫一叙,不须当值时间来。”

    此时寇准正在西府当值,要传唤他是分分钟的事。赵祯却要李石彬下班后去他家传话,那当然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李石彬心领神会应下了。

    “臣寇准,见过官家。”寇准在福宁殿上,单膝上前,微微弯腰拱手问安。赵祯忙欠过身子伸手虚扶:“莱公平身,快坐,快坐!”李石彬服侍在赵祯身边,阎文应急忙去搬了一个软软的锦墩过来,还扶着寇准坐下。寇准朝阎文应点点头表示感谢,他对官家身边这些内侍印象很好,没有一个飞扬跋扈的,远的张景宗,近的这两位,都是知进退,懂礼仪,不擅交外臣的模范。完全不像罗崇勋那草货,成天地咋咋呼呼颐指气使,管着个殿前马步军侍卫司,自以为臭屁得很。

    “不知官家召臣谒驾,是否有事吩咐?”

    “呃,实在对不住,今日特意劳动莱公过来。”赵祯主题还没说,先客气两句。他就是这样,天性纯良,对待臣子也是极有礼貌,这一点是全国公认的,有口皆碑。只听他继续说道:“是这样,朕前几日听说些闲话。钱希圣曾找莱公说项。欲把梁玉田调回京城。莱公没有答应,竟然还害得他家丈人在府上被冯太夫人罚跪,呵呵,不知确否?”

    虽然背后谈论臣子家里的笑话不太好,但这句非说不可,寇准若能松动,那就把事儿给办了,大家方便。若是不准。借着这一句,就当是说笑话扯闲篇,也给自己堂堂官家留个地步。唉,搞政治很难啊!

    寇准明白他的意思,脑子转了转,抬头笑道:“这个老臣却不知,呵呵,倒连累行己贤侄了!不过,钱希圣说情的确有的,只是老臣为难。不敢应承。梁玉田远赴西北,是太后亲点。西府岂敢擅专?何况老臣得知,梁玉田在西北也颇有建树,元辅、伯纯等俱都交口称赞,他年纪轻,正该历练历练,放回来做个京官,沾染了一些陋习,那就可惜了!”

    赵祯被寇准这种举一反三的回答噎得喘不过气来,太后压、边将赞、京城的不良习气三个理由,梁丰怎么还有回来的可能?哪条他也反驳不了啊!

    “那,他还需待上多久?”赵祯闷了一下,只好轻声问道。那声音又低又失落,又委屈,还有些小小地讨好在里面。听得寇准心头一酸,这哪里是个官家问臣子话啊?简直是个乖巧的小孙子向老爷爷讨要物事而得不到的无比失望!

    “官家折杀老臣了,此事岂敢擅专?只是,只是”寇准一哆嗦,险些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紧要关头,好容易才生生忍下。赵祯心头一激动,急忙追问道:“只是什么?莱公请说。”

    寇准默然不语。赵祯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莱公放心,他二人朕是最信得过的,绝无二心。”李石彬和阎文应心头一热,赶紧直起身子,要对得起主子这份信赖。无奈寇准老江湖了,咋会跟他认真这句话,还是摇摇头。

    赵祯只好很歉意地看着两位内侍,李石彬和阎文应急忙站出来朝上躬身行礼,又朝寇准弯弯腰,自己走出大殿。

    一见大殿空了,赵祯再也顾不得皇帝威仪,官家体面,扯起衣角就下了上位,自己去搬了个锦墩来,直接挨着寇准身边坐下,满脸渴望道:“好莱公,这下可以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