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拜的土殿中,木扶桑和归言楚正在神情凝重地谈论着。少丘知道他们谈论什么:既然注定要封印了,那就必须考虑食物的问题。谁也不希望饿得受不了时,一万来人互相厮杀,啃吃尸体。这时候,他俩倒希望封印的范围更大一些了,可惜,周围只有三四里地,密林也不多,野兽更少,便是把所有的野兽都猎杀,加上耗子,顶多够吃七八天,以后……

    他俩就在讨论这些问题。

    少丘忽然怀念起奢比尸的地下封印,好歹人家那里有山有水有野兽,哦,还有鱼……他苦笑着,慢慢走上旁边的一座城墙,数日前还是血战之地,如今连防守的人都没有,积雪未曾覆盖的地方,露出大片暗黑的血迹。女墙上还插着密密麻麻的箭镞,箭杆早已断了,挂着一层积雪。

    这里是大伾城的最西端,地势甚高,坐在女墙上就可以俯瞰全城。少丘缓缓地躺下,望着万里长空,和长空下隐约可见的封印,心绪万状。

    此时仿佛是黄昏吧,西山隐约可见一轮昏黄的落日,而东面,那九个“太阳”依旧并排,眨着森寒的眼眸,注视着大伾城。在少丘的注视下,那九只巨眼仿佛发生了一丝轻微的变化,慢慢现出“瞳孔”,带着一股躁怒不安的意味,似乎在挣扎。

    “少丘,这不是你的使命。”忽然有个温柔的声音道。

    少丘翻身坐起,却见巫真漆黑的墨袍拖在洁白的雪地上,有如初开的菡萏般款款而来。这一瞬间他不禁有些失神:“哦,圣女。”

    “我从来就不是圣女。”巫真绝美的脸上忽然露出悲哀之色,“那时,只是一个虚假的身份。”

    “那时是虚假的么?”少丘不禁响起金天部族的桑林中初见她的一刻,淡淡道,“如今你便是真切的了?”

    巫真一怔,默然道:“也许你说的对吧,我从来就不曾真实地活着过。”

    少丘摇摇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方才说这不是我的使命,是什么意思?”

    “破掉天劫,不是你的使命。”巫真道,“正如振兴巫门不是我的使命一样。自从被封印之后我就在思考,如果世上没有巫真,难道巫门就必然会灭亡么?如果世上没有少丘,难道天劫就无法凝成了么?所谓的使命,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内心的道德而强加在我们的肩上,我们将之视作毕生的意义。”

    “你倦了么?”少丘凝望着她。

    巫真一愕,忽然苦笑:“我真的倦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本就不适合这大荒间的争霸与角逐。”

    “可是我的心不曾熄灭。”少丘握紧了拳,淡淡道,“从来不曾。曾经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大荒太大,让我迷茫,而今当这片封印压在我的头上,我才明白,我生来就是反抗这世上一切的压迫。无论天雷轰击,无论狂风暴雨,无论刀剑加颈,我都要挺立在这人世间,我不在乎权力名位,美女财富,但是我绝不会让我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一丝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