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为后人熟悉的成就,是编了明代话本集《警世恒言》等,但此时离“三言”问世还早,刊印出版的,是他的吴地山歌集,

    陶公子抬起头。

    这一回,他看向郑海珠的目光,明显带着惊喜。

    再是识文断字,能知晓冯梦龙《山歌集》这样的冷门书,也殊为难得。

    郑海珠毫无炫耀之色,婉婉道:“家兄生前读书,涉猎甚广,对冯先生奔走收集曲词之举更是赞叹。家兄曾与我说,浩浩诗文里,不知多少虚情假意之作,但茫茫山歌,却皆为真情流露。因山歌不必像诗文那般,或争荣,或媚上,或为求取功名。”

    “说得好哇!”陶公子脱口赞道。

    喝完彩,陶公子又有些惘然。

    他自幼爱读杂书,却很快就不得不像这个时代的许多男子那样,开始学习八股制艺。

    这种钻营应试的伎俩,杂以科场人情世故,真是镂空文士之肝肠,消磨豪杰之志气,哪里像读史记、读话本、读山歌曲词这般性灵酣畅。

    陶公子没想到,自己时常泛起的腹诽,今日从一位萍水相逢的同龄女子口中,痛痛快快说出来了。

    他于是掩卷,望向郑海珠,语气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会心之意,轻叹道:“女子受制于礼俗,男子受制于文章,世间这许多清清白白的好人,皆戴枷锁。”

    怅然之音未落,忽听左岸传来高呼声。

    “阿兄,是我呀,快把船摇过来!”

    小仙舟靠岸,一个长身俊脸、袍衫华美的青年郎君“咚”地跳上甲板,身后跟着的小厮,所穿的布衣也厚实洁净。

    青年冲陶公子嘿嘿一笑,转头盯着郑海珠,大大咧咧道:“咦,这是哪楼哪院的姑娘,怎么穿得如此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