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出来,是家也没了,人也没了。原来他在牢里时,乡上中过人家知道是他作怪捣乱,有意寻他家不是,买通官府,将他家里田也收了,娘子也气得倒下起不得,不过半个月就白白消耗一条命。”

      “大叔不是还有个女儿!那她怎么样了?”书玉听得难受极了,却又不得不问。

      “唉,一个小丫头,爹在县里坐监,又没了亲娘没了地,能怎么样?早不知卖去了什么地方。”良儿轻轻一句话,将书玉的心也说凉了。

      “等到老根三年后出来,当真是一无所有。他回到庄里那天我还记得,天下着大雨,那雨真大,一步之外都看不清东西,他就光着头站在自家田地院子面前,自然了,那地早已是人家的了。他就那样淋雨,看着,原本是自家院子的地方,我正送饭从地里回来,从他眼前过,他眼皮也不抬一下,我以为他是瞎了,又或是疯了,因他身上一点人气没有,只同个泥雕一样。”炕上老妇人的话,重重打在书玉心上。

      怪不得这老汉如此看不起,痛恨富贵官宦人家!书玉这才算是明白了。

      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承受不起的,不过因为一纸真实的诉状,就闹得自己家破人亡,书玉想,过不过份且不说,王法呢!这昭昭皇天之下,还有王法吗?

      “到哪儿都是一样,”良儿看出书玉心思,小声说道:“这事,到哪儿都是一样,说不通的,却也是没法子,说不通却能行得通。人家有钱有势,咱们这样的人,上哪儿说理去呀!”

      书玉听过良儿的话,愣了半日,忽然啪地一声,只见她将手掌重重拍在炕沿上,口中狠道:“不公平,实在太不公平!”

      炕上的老妇人吃了一惊,过后缓缓点头,又对书玉道:“姑娘,世间事就是这样不公。如今你知道了,今后,就多担待九根些吧,他心里,实在也苦得很。”

      书玉黯然,再说不出话来。与老九根相比,自己就算落难,却也实在算幸运得很了。

      “可那丫头,九根大叔就这样算了,再没去找找看?”良久,书玉再问。

      “哪里去找?这天下如此大,一个人没进去,不留个信儿,哪里能找得到?九根也说了,就找到,也是苦牙子一个,衣食欠缺,与其留他在家跟着饿死,不如放她一条生路,也许倒好。”

      书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

      “小姐,快出来吧!总在里头做什么?再不出来,这锅好汤就让我们消灭光啦!”酒儿欢快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于此时听进书玉耳内,显得太不合适宜。

      “知道就行了,反正也是陈年旧事了,九根大叔自己都过去了,姐姐更别放在心上了。出去吧,这汤极好,姐姐多喝些。”见书玉实在难过,良儿悄悄安慰一句,便催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