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奔腾,溅起一溜雪雾。

    姜姒孤零零地立在荒郊野外之中,这安定郡的路一整个冬日都无人行走,积雪太厚了,她一个人在雪里走不到四十里路,也许走不到四里路,走不到一里路,便要冻死在这里。

    没想到山洞那日便是她离伯嬴最近的一次,她的眼泪还未流下来,就在脸上凝成了霜,继而结成了冰。

    她抚摸着肚子,那里也是一片冰凉。

    自被许之洐拉下了密道,她受了许多伤,没有一日是安安稳稳的。但好歹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她一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但不知道有那么多人都想让她死。她忍着泪,迈开步子踩着积雪往前走去,她要先去四十里外有人的地方,再想办法回长安。

    雪很厚,很快便湿透了她的缎履,也浸透了她膝下的袍子。她浑身打着哆嗦,几次摔在雪里,她给自己打气,她想,这是唯一能离开许之洐的机会,这也许不是坏事。

    她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伯嬴在等你,昭时在等你,恒儿也在等你。

    她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倒下去你便再也起不来了。

    为了伯嬴,为了昭时,你不要倒下去。

    黎明前的暗夜冻僵了她的双手,她扔了干粮,步子越来越慢。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双腿便陷进厚厚的积雪里,直到一头栽进雪中,再也爬不起来。

    她蜷着身子抱紧自己,脊背生痛,小腹也闷得难受。

    她望着那参天蔽月的树被雪厚厚地覆着,忍不住淌下泪来,她心里暗道,姜姒的一生,就到这里了。

    她这一生,算怎样的一生?

    是凄苦的一生,也是悲哀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