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穿着拖鞋和睡衣跑下来接她,看见重欢的脸色时大吃一惊,连忙将她的行李箱接过来,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苍白的跟鬼似的。”

    “来借宿。”她恹恹地说着,脚步有些虚浮,跟在杜鹃身后看着万家灯火吃吃地笑道,“杜姐,我从小在南洋长大,可是现在我感觉这个城市怎么那么陌生呢。”她仰着脑袋看着头顶上的夜幕,和路边棕榈树的深影,毫无征兆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道:“小时候我读泰戈尔的诗集,最喜欢的就是那句,他的村屋就坐落在荒野边上,在甘蔗林的外面,隐藏在芭蕉和瘦高的槟郎、椰果和浓绿的榴莲的树影里。我渴望有那样的村屋,屋子住着离群索居的、心有沟壑的英俊男子,后来爹地给我造了一个树屋,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了,都没有了,跟重家一起都消失了。”

    她哭着哭着再也走不动,蹲在路边棕榈树的阴影里将头埋进膝盖里痛哭起来。

    杜鹃看着如今大红大紫的重欢哭的跟个孩子一样,心里发酸,蹲下身子抱住她,苦涩地说道:“谁不是呢,年少时所有美好的梦想都消失了,成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重欢哭的声音沙哑,一抽一抽地说道:“他走了,走了八年,他走的时候,我就跟在车子后面追,他朝着我挥手,跟我说,小欢,往前走,不要看你的身后路。他走的时候斩断了所有的身后路,也割舍了我。”

    这是杜鹃第一次听重欢提到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不是夜路白,不是厉斯臣,不是任何一个人,只是一个离开南洋八年的人。

    杜鹃伸手将她抱得紧了点,轻轻地说道:“过去的事情终究是过去了,我们往前看,小欢。”

    重欢摇了摇头,低声讥讽地笑着,没有身后路,也没有前方的路。她那样的家世,这样破败的身子,荒芜贫瘠的感情,跟了厉斯臣再被抛弃的女人,她没有未来了。

    重欢浑浑噩噩地跟着杜鹃回了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杜鹃合租的室友出差了,家里就她一个人,重欢洗了澡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夜里想来,睁着发亮的眼睛在客厅一夜到天亮。

    杜鹃早上起来,见她一切如常,就是脸色苍白,神情寡淡,一言不发的,交代她要在家好好休息,这才上班去。

    杜鹃到了公司看到早上的报纸,这才恍然,重欢为何这么失常,拉着行李箱半夜来借宿。

    “南洋太子爷新欢浮上水面,夜宿豪宅。”杜鹃将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气愤地低咒了一句,“娘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重欢等了三天,徐朗那边毫无消息,这才打电话去私人疗养院。

    疗养院的护士温柔礼貌地说道:“重老先生的费用是一次性支付了两年的,重小姐放心,老先生病情有所好转的时候,我们会通知家属的。”

    重欢挂了电话,然后打电话给陈然,问后续的工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