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看起来,好像朝廷对除妖师的态度还是很不错,但这个故事到底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又为什么会有一段时间传的几乎所有术士都知道,其中意味,可就颇为值得商榷了。

    穿心法师年纪大了之后,很有几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态,他在这鱼梁国形同皇帝,做惯了主人,诸般享受,就算是那些排名最高的除妖师也未必能及得上,又怎么愿意再回大唐去受制约。

    况且因为三十年前的那件事,穿心法师每当见到大唐那些英姿勃发的将领,心中便有几分起疑。

    其实当初背后突袭,锁拿流沙将军的事情,穿心法师和鱼梁国主做得非常隐蔽,连剩余的鲛人都不知道那一件事的真相,只知道他们的长老几乎全死在那一战中。

    大唐那边,根本不可能有人探听到当年流沙将军的遭遇,只会以为他是遇妖而亡,鱼梁大泽之中,天生针对魂魄的古兽也是不少的,完全可以解释得通。

    可是有些人心里有鬼,就怎么也不得安宁。

    只有离开大唐,穿心法师才能日日睡得安稳。

    酒气微凉,鲛人的歌声始终不曾断绝,到接近清晨的时候,那些思念的絮语,优美的吟唱,陆续转做了哀愁愤恨的曲调。

    龙女不受魅惑之能的影响,但她听得懂鲛人的歌声,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她想起积雷阁中所得的情报,暗自叹息:当年鱼梁国的这些人,利欲熏心,做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属实不值得同情,但三十年过去,人都换了快两代了,一边失去了大半的同族,一边失去了七成的人口,这段仇恨再持续下去,只会是更多的伤害。

    “那鱼妖降服之后,我就会离开,鲛人们失去了鱼妖这一大利器之后,也不会再轻易上岸,定会避居于深水之中,大法师,我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再过多追索,打扰她们的生活。”

    龙女说话之间,手腕上那一个金环不知怎的便甩上半空,被她用一根手指套着,转动起来。

    如同铁琴余韵的颤吟,从那金环之上散发开来,就在龙女这番话说完的时候,这一片庄园中落了一阵小雨。

    雨打青叶,簌簌有声。

    穿心大法师望了一眼屋外檐上,汇聚滴落下来的涓涓细流,举杯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本座年事已高,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龙女阁下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