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变化无常,盛衰交替也是难以避免,即便是建立了功业的人也避免不了凋零。我手下的第一重臣竹中半兵卫重治于文禄四年(1595)在大阪病逝,据说是在伏案工作时突然病发。

    自交卸征夷大将军的职务后,我第一次离开了御龙山城,前往京都东福寺为已经运到那里的竹中半兵卫举办法事并守灵。在那次我极为少有发自内心地哭了,执笔写下了“东乘如意宝相大居士”的魂幡。他的长子也由我赐名“清治”,并由其接替半兵卫成为幕府大佬,只是在排名上降到了最后一名,不过这对年轻人也是必然的事。

    幕府的体制运转正常,在京都的十八家国最强大名子弟加上在大阪培养的大名继承人,形成了事实上的锁链。另外还有就是当年我在堺町让上泉信纲培养了大批武艺高超的家臣子弟,随着战争的结束已经没有必要再组成敢死队,信清就把这些人组成了一个“行检奉行所”,由他们行走各地监督、举发各级武士的“不当”行为。这些人已经不是像忍者暗中刺探那么简单,可以随时亮出身份要求地方大名们对肇事家臣予以惩处。虽然还并不具有十分明确的强制性,但是这些人说得话那些大名自然要仔细掂量掂量,幕府可还是要对大名的行为举止给予评价的!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美好,但我的心里还是牵挂着一些没有办完的事情,时间已经到了庆长五年(1600),实在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啊……真是好茶!”信清先是叹息了一声,然后怀着无限眷恋的神情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龙泉青瓷茶杯。那里面隐隐飘浮起一缕淡淡的烟气,混入满室的清香当中。“只有在父亲您这里才能喝到如此好茶,我实在是羡慕您啊!”说着他十分不舍地放下了那只茶杯。

    “你不是为了骗我的茶喝才来得如此勤吧!”我将舀茶的木勺放回到托盘上,拿起块白丝巾拭了拭手含笑问到。他如今已经是幕府大将军了,又有什么样的茶弄不到。

    “自然是更想来听到您的教诲,有些时候我还把不太准方向!”信清向前探了探身,一脸恳切地说到。

    信清确实到我这里来得很勤,每个月至少会来一趟。我虽然并不太希望是这样,但是目前的情况下好像也只能如此。

    其实不光是我,绝大多数开国之主都会具有绝大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往往不会那么容易随着简单称呼的变更而变更。虽然信清也打过几仗,管理过一些地方,但是无论是声望、能力和性格,都不可能是李世民或者朱棣那种类型。现在在各个方面发挥作用的,主要还是原来随我打天下的那批人,所以从某意义上说幕府的最终决策人还是我。

    “有些事情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并不用事事都来问我!”我垂下眼帘缓缓地说到,某些情况我实际上比他更清楚。这并不是我多么地放不开权力,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前些时候想要实施的《一藩一城令》并不顺利,各家大名尤其是边远地方的总是百般推诿!”信清摇了摇头令人感觉有些无奈。“要光是那些人倒也没什么要紧,大不了公事公办好了。可有很多您当年的老部下也持异议,说什么‘居安思危’的话。对于这些人我真是不太好办,他们也确是对诸星家忠心耿耿,导致我们自己内部的矛盾总不好吧!”

    “自己人该训斥也要训斥,‘好心办坏事’和‘坏心办坏事’从效果上讲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那句“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的话。“老实说我那些老部下中的某些人,头脑意识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形势,他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战争是唯一斗争手段的模式里,对他们你并不需要太客气。他们也就是最多发几句牢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您的意思是……我不妨表现得强硬些?”我的话有些出乎信清的意料,他用一副怀疑的神情问到。

    “强硬些!尽可能地强硬一些!”我很肯定地向前一挥手,作了个绝决的手势。“你完可以不听他们说得是什么,强制一年……干脆半年以内来完成这件事。执行不力的大名将遭到严厉处置,不给他们任何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会有问题?”